冰与火之歌——穿越新疆天山独库

自2012年骑行丙察察线进藏后,2013年暑假选择在新疆骑行。对新疆的认识来自王力雄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想亲身体验这本书所描述的新疆。

听说天山独库公路风景一流,气候地貌变化多端,一日之内奏唱冰与火之歌。所以新疆首条路线就选择了天山独库。在乌鲁木齐逗留不过3个小时,前往石油城独山子,那里是独库公路的起点。

独库Day1,阳光明媚,独自出发,出小城独山子后看到天山横躺在远方,皑皑雪峰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空中翱翔的不知是雄鹰还是乌鸦,到了巴音沟就开始进入峡谷地带,雪山融水带来清凉的山泉水解渴凉快,两旁山体的碎石在刮风时莎莎作响滚落下来,还好有大铁网罩住。在天山守望处,得到哈萨克高富帅大哥夫妇赠送一堆食物:羊肉,牛肉干,半打沙棘汁,还有大馕以及各种饮料,塞得背包满满的足以够我下面路程不愁吃喝啊!谢过这对夫妇继续出发,然后又在半路上遇到来自昌吉的家庭自驾游,蹭吃了个大西瓜和大馕,这回背包真快塞不下,谢过昌吉家庭继续出发。下午5点多,太阳依然高晒,不想骑就在乌兰萨德克道班扎营过夜吃晚餐;夜观天象明天是个好天气就睡觉了,前半夜热醒,后半夜冷醒。


独库Day2,早餐清凉,找到清澈的水源洗漱一番,跟工地工人一起吃过早饭后启程。不久遇到两个新疆大学生小周和小李,骑车从学校出发走独库公路回去在阿克苏的家,之后五天我们一起结伴而行挑战独库公路的高山深隧。今天的主题是顶强风爬山,盘山路一个转接一个转,最高的山顶还在远方,速度慢如蜗牛爬行,风吹得唇干耳疼,只好全副武装把自己头部裹起来。看到一处小冰湖,兴奋一阵,抬头一看就是壮观的连绵雪峰,鼓起干劲到哈希勒根达坂,一个来自热带的人看到大夏天山坡积雪后,像打鸡血一样爬上去活泼乱耍一番。


穿过防雪长廊,拐进号称中国海拔最高的隧道,虽然只有340m长,但是胜在位于3400m的海拔高度。过了隧道后,就是迎着强烈横风的20km疯狂下坡,强烈的风把人吹得手麻脚麻,不得不停下来休息,顺便拍拍风景。


下到乔尔玛,想找地方扎营,突然强风沙从西侧汹涌而来,要下暴雨的节奏,跟哈萨克草原人家讨价还价住下了毡房,下完阵雨后草原重新被阳光笼罩,我们就去乔尔玛烈士陵园瞻仰一下修路牺牲的烈士。后面在老兵站认识一位伊犁骑友,他是专门环伊犁来的,在老兵站给照相机充电,同时跟伊犁骑友聊天吹骑行经历,顺便帮他修好了码表,其实也是个小问题,会些英语单词然后调试一番就ok。


独库Day3,吃过汤饭,未看到实物前,我很搞笑的以为这是类似南方那种稀饭,看到吃过后才知道新疆汤饭原来是小块状的面条,加些番茄和羊肉一起煮,味道还不错。今天出门风景漂亮,一幅草原风光,牛羊马怡然自得地吃草,看到这般美景不免停车施肥来留念一下,顺便把抓绒衣脱掉,热身完真的好热。路过一毡房,小孩子们都蹦出来喊着:“哥哥,加油!哥哥,加油!”,我就冲他们挥挥手谢过啦。过了一桥,就开始爬坡了,苦逼地爬,今天的坡跟昨天一样那么难啃,继续顶风爬坡。中间累了就啃士力架喝一罐沙棘汁,看来在西安买的N包装士力架是明智的,骑行独库每天爬坡累得不行啃一根士力架再喝沙棘汁,就满血复活有力气顶硬上,士力架和新疆沙棘汁应该请我去帮他们代言广告。


爬啊爬啊,终于看到一个热火朝天的施工地,噢!原来到玉希莫勒盖新隧道前方,新隧道是今年7月2日贯通,即是两边的钻头钻啊钻啊,刚好那天相遇对接上了,工地马上就发捷报说新隧道胜利安全贯通了,当然里面还是一片狼藉不可通车,但是工人师傅自行车可以进去,不过要等视察的领导吃中午饭时通过。我们继续问工人师傅里面的现状如何?师傅说中间部分要翻一个土坡,下去后要涉水,水不冷,就是这般简单描述。


放在我们的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沿着老路继续苦逼吃着灰尘爬坡爬到达坂上面的老隧道,这个老隧道因为当年设计的问题导致老是漏水,山上温度低,渗出的水很快结成冰,导致隧道不畅通,需要人力物力去清理冰块保证隧道畅通,所以才在低一点的地方重新打通一条新隧道。当然夏天老隧道不会结冰那么严重。第二条路就是一条新隧道路,我们三将成为第一批骑着自行车穿过新的玉希莫勒盖隧道的骑行者,但是前面的路况我们无法把握,怀着忐忑的心情和满腔的热血,蒙着头脑一股劲地偷渡冲进新隧道。。。。成为饮头啖汤的人。


刚进入新隧道的确是比较平坦好走,里面的施工热火朝天,灯光足以照亮前方的路,所以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甚至有一小段也开始铺水泥,可以骑上自行车溜一阵子,走了800米左右看到很多高大的龙门架支撑着隧道顶部的山体岩石,泥头车,水泥搅拌车,重型挖机,各种发动机发电机的轰鸣声在隧道里面经过回声反射变得非常嘈杂,隧道顶部时不时还在漏水,内部灯光因为电压不稳忽明忽暗,当时我的第一感受就是:“Welcome to the Hell!but what the hell,All is Well。”


不久就来到工人师傅提过的土坡死死地堵住前进的路,就在上面刚好容一人高度的缺口可以通过,尼玛,这个土坡足足有两层楼高,泥土很浮,一踩脚就陷下去,而且非常陡,我们分工合力,一人上顶探路,二人艰难地前拉后推上土坡顶,而且每步必须踩准,保持平衡,小道太窄了很容易一失足就连人带车滚下去掉到泥浆滩里。到顶后,二人前后扶着单车慢慢下到土坡另一侧,果然遇到涉水路,灯光昏暗看不清水到底多深,一步一步地稳稳向前推进,趟过齐膝盖深的泥浆水,还好是地下水,温度不会降到冰点,相对来说不会过于刺骨,趟过大水潭,前面的路就是像沼泽地一般的泥路,一不小心人车就陷进去,泥巴吸附着双腿,要向前使力才能拔腿而行,最可恶的是自行车陷进去就更坑爹,车轮小飞轮花鼓以及整个传动系统都被泥巴吸附着,给前进带来更大的难度,头顶还是在不停漏水,心中只有不停默念“All is Well”,眼睛一边观察近处的路面,一边瞄向远处寻找一丝外面阳光射进来的光线。


继续往前,看到一个直陡坡,,还好有工人师傅帮忙在下面接着自行车,然后人跳下来,里面施工的工人师傅们也惊呆:你们这帮骑车的真是不要命的,居然从那一头翻过来这一头。过完这道坎,后面的路也就一路缓下,慢慢地看到胜利的曙光在向我们招手,终于重见天日,重获新生,这条长1943m的玉希莫勒盖隧道里面探过的路已经永生印在我的脑海里。感谢隧道工人师傅的帮助,感谢队友的同心合力,感谢诸神保佑!


清洗自行车传动系统和刹车系统的所有泥巴后,再调试一番满意后就狂下30km冲坡路,山路十八弯,空中草原那拉提在向我们招手,绿油油的草原,苍翠针叶林连成片,远处还有皑皑雪峰。中途休息时,遇到一帮夕阳红自驾游,一位新疆老伯带着来自内地各地好友来新疆自驾游,老新疆伯伯说:“小伙子,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大老远从广东来在此与咱们相遇也是缘分。”然后拉上我一起吃西瓜和吃馕,还不停叮嘱说多吃点,补充能量。老新疆伯伯的家族在新疆已经有120多年历史,清朝的时候,他爷爷年轻时跟随左宗棠军队来平定新疆伊犁,之后扎根新疆伊犁开枝散叶。各位老人家听到我和小伙伴们刚从那新隧道穿出来,不免赞叹一番,年轻无极限。


谢过老新疆伯伯和各位夕阳红驴友,我继续下坡,风光宜人,下到一条河边,队友先到已经在进行各种大扫除,我也加入大扫除,人,自行车,衣服,背包都洗刷一遍。阳光照得好舒服,真想在搭营过夜,不过由于天色还早,所以我们继续出发,前往那拉提0公里道班,中间有一段国道217和218重叠,我们数着里程但是冲过了0公里道班,今晚在哪里露营呢?一路骑一路观察,后面快天黑时分,天气变糟糕了,看似要刮风下雨。找到一处搭营地,不过人家牧民已经占领那块地盘来做住宿生意,所以还是住下哈萨克毡房。


独库Day4,早上继续沿着河谷,一路欣赏针叶林和高山草原风光,看到哈萨克小孩们策马奔腾,果然是草原民族天生会骑马,要不咱们互换交通工具,我骑马走完后面的独库公路,你们骑我的自行车吧。路上很多卖蜂蜜卖蘑菇的,这段路游客也开始变多了,骑车的多了,开车的多了,因为很多人是从伊犁那拉提那边转过来217国道下南疆的。今天的拉尔墩达坂算是独库公路里面最easy的了,走走停停拍拍照片就不知不觉骑上达坂,完全无压力。在达坂上,来自台湾的旅游团的游客给我拍照,欢迎我明年去台湾骑脚踏车环岛。过了防雪长廊再一段平路就开始下坡,达坂另一端就是明显的大草原,中国第二大的草原——巴音布鲁克草原,一路放坡,这次几乎不捏刹车了,草原下坡路一马平川,那个路笔直得让人犯困,一路延伸到天边。


到了九曲那边,休息拍几张草原弯曲的河流,遇到两个搭车的骑行者,我看他们装备精良,车子都是上3k的27速碟刹碳纤好车,骑行衣骑行裤穿戴整齐,从赛里木湖和伊宁那边骑过来的。他们居然说爬不上拉尔墩达坂而选择搭车,怎么感觉拉尔墩几乎不能称为达坂,难道哈希勒根和玉希莫勒盖这两座达坂把我锻炼成了爬坡体力狂人?


忽然下大暴雨,茫茫草原找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只有站在路边挨淋,然后像落汤鸡那样到了巴音布鲁克小镇,我跟小周一起吃西瓜,顺便等后面的小李,等啊等啊,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见人,再等半个小时,还不见人,因为在大西部,中国联通出了名的是全中国联不通。后面我们跟瓜店老板告知一声记得通知我们路过的队友,我们往前出发了。


打听得知40km外有巴音郭楞乡但是没地方住,必须再往前25km到达山口大桥才有工地住宿。此时下午3点,要在夜晚10点天黑前,赶到65km开外的山口大桥。前人攻略一般建议骑行独库公路先在巴音布鲁克休息一晚,第二天再骑去山口大桥。小周和小李想着早些回家,我想着早些到达阿克苏见我的新疆小伙伴们。所以大家把心一横,两天的路一天走完,心想着65km要7个小时骑完应该没问题,但是事实证明,我们犯了个严重大错误,那65km真不容易拿下,前人的经验是正确的,这一天的130km分两天走是有道理,一方面保存体力,后面还有个铁力买提达坂要翻;一方面考虑到一天之内翻过拉尔墩达坂,虽然小但也耗费体力,加之之前两座变态的达坂轮番折腾,所以后面第四天是要休息调整,不能骑得过量过猛;更重要的是后面的65km全程上坡路是超级坑爹的强烈顶风骑行,吹得让人想死的心都有,很想挖个坑埋在里面避风好了。


这次草原顶风爬坡经历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地理课本学的西风带,在北半球西风带常年盛行西南风,刚好我是面向西南方向骑行,吃到正啊!!西风带的风出了名的强烈,在海洋可以掀翻轮船,在广阔如海的草原,迎着强烈的西风骑车能够以蜗牛般速度前进,而不被刮走算是万幸了。坚持了40km的吃风,嘴唇都吹得干裂,上坡也骑得屁股蛋疼,饮用水也开始殆尽,实在不想骑了。坐上工地的小卡车走人去山口大桥,坐在卡车后箱就是舒服啊,虽然风依然很大,所以独库公路就少了这25km搭车走了,要是硬撑骑完这25km,估计应该是夜晚11点才到山口。不过也值了,认识了工地的河南老冉,住宿可以打折。


跟工人一起吃工地晚饭。天黑10点半了,还在路上的小周同学终于骑过来了,后面跟着小李同学也搭车来到山口,我们仨终于在山口汇合。夜晚11点过后开始发电,山口里的工人和住客每个人都守候着我们住处的插座准备给自己手机充电。在这偏远牧区是没拉电线的,每天夜晚就靠发电来维持照明和通信设备的用电,我们的住处一屋四民族(汉,蒙古,哈萨克,维吾尔)坐在一起聊天等充电,半夜时分,民族警察进来提醒大家,6月底的暴乱分子逃犯有部分潜逃到这边来了,要大家万事小心。发电完毕,各自归家睡觉休息,今天也够累了好梦。


独库Day5,清晨山口下冻雨,远望铁力买提山顶上面下起雪来,我们在食堂(新疆这边食堂就是相当于餐馆,共产主义遗风在这里还保存着)喝个羊肉汤泡馕,很热暖身子真好。等到9点多,太阳终于探出头来,经历了三座达坂的挑战,对于第四座达坂铁力买提已经驾轻就熟,体力节奏的分配得很好,一路过来音乐都是爬坡的兴奋剂,尤其是Flo Rida那首说唱节奏感很强的《low》真是爬坡好歌,马上人就high起来,多大的坡都能“let me 操!let me 操!”就这样穿了一个小隧道,然后爬了一段路,就来到铁力买提隧道口,上面各种自驾游的拍照,隧道比玉希莫勒盖隧道短了一点。


早上山口出发前把所有的厚衣服都穿上了,到了铁力买提隧道刚好中午,大太阳高挂,而且爬坡爬出一身汗,就把抓绒给脱了,穿着冲锋衣下山,那个发夹弯一个接一个,路上机动车也特别多,处处小心为妙,速度不敢放开。这里搞个山地赛车甩尾漂移赛那肯定是帅爆了,一不小心也会摔爆了。狂下不知多少公里了,没空看里程碑,大龙池在下面反射着湛蓝的色彩,空气温度随着海拔急剧下降而急剧上升,下到峡谷地带,河谷的胡杨林成片成片出现,气温也越来越热,到了大龙池继续脱,剩下短袖短裤,后面的路大部分就是缓下坡一路高速狂飙,山体的颜色也从绿色(有植被),黄色,褐色,红色的转变,一路都是地质博览馆,向斜成山、背斜成谷地貌非常明显,地理老师可以带学生来授课,一下大家都懂了。


看到如此地貌就知道,天山也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果然开矿公司企业已经在天山南部开发的如火如荼,国道上跑着来自各地的拉矿卡车,把路面也压坏了,尤其是那些超载的车矿石经常飞出后斗,被它砸中那就是骑着也中枪了。看着被挖的山体,一队队的拉矿车,把天山的资源运出去,我就想起了王乐泉,这位曾经的“新疆王”,新疆的公路和矿产资源甚至连矿泉水的大股权都把持在他们王家手里,新疆人民,无论是少数民族还是汉族,都恨死这个家伙和他的家族,吸干新疆人们的血汗和资源,比他前面的“新疆王”王震和王恩茂下手还要狠,掠夺新疆的资源,退位后回到中央,之后隐退保护起来。(具体资料参考:王力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


下午物色了一块靠近河水的胡杨林地,地势平缓,河水清澈,大家停下来开炉煮面,老干妈拌面泡馕再来混点海带丝,味道好极了,吃饱喝足晒衣服,晒太阳。刚好那天周末,遇到维族一家庭郊游,他们准备烤羊肉串和鸡肉串。一路上乡村看到很维族民居的小院子,里面种了葡萄和果树还有花花草草,看着很温馨舒服,之后南疆下来很多农村都是这样。一路傍晚,来到天山神秘大峡谷景点门口,拍个照跑去红柳地上扎营,看似要下雨的样子,新疆地邪,还是想着不下雨好了,果然想它不下雨就不下雨。


独库Day6,剩下60km的下坡路,早上就开始下雨而且是黑色煤雨,搞得到处脏兮兮的,在加油站附近的面馆避雨顺便吃早饭,大碗肉拌面15块,师傅手工拉面,份量十足,吃饱就出发完成剩下的独库公路,到了库车县城郊区,看到很多驴车还有维族的乡村巴扎。进城后意味着独库公路结束了,我们互相合照各自归家。下午去阿克苏的火车,受到阿克苏的朋友们盛情接待,到柯柯牙里面庆祝我们的到来,犹如凯旋归来般的感觉。后面的日子就是在阿克苏附近的神木园和乌什游玩。谢谢阿克苏的朋友们!